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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某某（第1页）

在公社住的那段日子是丰富多彩的，单论娱乐项目便比在张姨家居住时多不少。

溜溜球、四驱赛车、游戏王卡牌风靡一时，我们也中毒不浅。放学后就在院子里集合比赛，或是输赢游戏王卡牌。

溜溜球一块五一个，高速旋转时还能发出闪亮的炫光，唯一技能是“催眠”，大多数时候技能升级为“一觉不起”。

这不是我第一次玩溜溜球。四五岁时，家乡邻居家的大姐姐买过一个，那时我还太矮，亲姐姐扶着我站在板凳上将之一掷而下，险些撞在地上。

四驱赛车或许是所有男孩子都有过的玩具，五元一个，在当时惊为天价。买来一盒自己拼装成型，在公社时就任由它在青石板上奔驰，在老家就用长条板凳摆出轨道，往轨道里放下赛车的同时大喊一句：“冲吧，蜘蛛王！”

游戏王动漫自然不用我多说，众多经典动漫之一。五毛钱十张卡牌的价格使它注定不是我的消费对象，奈何林某某千方百计地往我手心里“送”，不想要都不行。

输赢卡牌也需要手艺，卡牌分正反面，用手将之扇翻即可。通常而言双方各出两张，总共四张任意摆放，再按事先约定谁先达成“留一”“全翻”等即为胜利，四张卡牌归胜利者所有。

虽然每局输赢不过两张卡牌，奈何我技高数筹，每次都能赢他数十张，急得林某某说话哽咽、泪水直流。他每日都要买许多卡牌与我游戏，毫无疑问地输个精光，我见他零花钱得来不易，就将赢来的卡牌低价卖还给他。

五毛钱在小卖部仅能买十张而已，在我这儿却能买到三十张，他赚得了优惠，而我也赚些零花钱。即便在那个时候，我也几乎是没有零花钱的。

他对胜利很是痴迷，从我这儿买了卡牌后又总是全数输给我，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次。

其实他输不起，一输就哭，一哭就上头，拍桌子、骂天骂地的模样可怜至极，有时连吃饭时间都不允许赢他之人回家。我被他拉扯过几次，后来游戏时，我都尽力避免与他对战。

有一次游戏我印象深刻。那是一天下午，我哥的卡牌合伙人来公社玩，他的技术很是厉害，尤其是“剥皮”，总是能将重叠的几张卡牌剥离开。

虽然在我手中难以讨到好处，但对林某某已是碾压之势。

短短一两个小时而已，林某某输了厚厚一摞。眼见要日落西山，那人要回家去了，林某某顿时急了眼，不允许对方“赢了就跑”。

他强行拉着那人许久，那人也不是任人耍赖的脾气，当即捡起黄果树下的干枯棍棒往林某某背上砸去，直到棍棒折断方才停止。

林某某也不还手，就躺在地上任由那人敲打，但那双手却死死地抱着那人左腿，不容人踏出一步。恰逢红孩儿的姑姑下楼外出时撞见此事，终才将两人分开。似乎是那人退还了些卡牌给林某某，他才放人离去。

林某某有许多的坏习惯，翔不进茅厕仅仅是个道德问题罢了，输不起也只是人品不好罢了，而他的有些坏习惯往大了说，已是触碰到了法律。

他喜欢“顺手牵羊”，从我家，从公家。

我大爸开了家二手书店，其中各类书籍都有，只不过并不齐全。那日上午，我去书店里借了本犬夜叉大战龙骨精片段的漫画，回家后却发现床上的四驱赛车没了踪影。

爷爷说林某某来躺过一会儿，我立马前去质问他。他家就在对面那栋快废弃的旧楼楼顶，是整栋楼唯一的租户。房门大开着，我刚想问他，便看见了他手中的赛车，那是我的。

他母亲也在房间里，我正是气头上，便不加掩饰地说出了他偷东西的行为。犹记他母亲愣神的表情，犹记林某某呆滞的表情，而我抢过赛车就走了出去。

刚踏出几步，我又发现赛车里没有电池。赛车极其耗电，一对电池也撑不了多久，念及此处，我妈特意为我买了充电电池，那可是八元一对的天价。

我立马折返询问电池下落，林某某说没拿，林母也证明赛车里一直没有电池，可我不信，就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等一个交代。

屋里骂声不断，听得出那是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林某某不敢吭声，就站在狭小房间的角落里不知所措。或许当他谎称赛车是向同学借来的的时候，也没有料到我会找上门去。

我坐在门槛等了许久，听着屋里的责备声从林某某的不对转到了林父娶她时的彩礼不过八百块钱上，直觉告诉我做了错事，这才低着头回了家。

进屋第一眼，是墙壁上的电池充电器，那是向隔壁再隔壁的美儿家借的，而那对充电电池正在充电。我才记起，去借书之前，正我把电池从赛车里取出来的。

他偷东西是他的错，我冤枉人是我的错，这一点，我还是分得清的。我在院子里徘徊许久，却没能鼓起勇气去道歉，实在是一大遗憾。

现在想来，这只是小错罢了，大错在于当着林母的面指责林某某偷东西，对于一个母亲而言，这是惨重的打击。

报应来的很快，当天下午，我为赛车装上电池，打开开关的瞬间，马达声疯狂运转。刚刚放在青石板上，赛车就成了一道黑影，我猜是电池充了太久，电力太足以至于马达超负荷运转，赛车速度比以往快了数倍。又听见咔嚓一声，导向轮的支架被撞断了。

我以为林某某会吸收此次教训，却没想过他根本没有改变。小卖部的大卡牌偷了一包又一包，小纸牌偷了一盒又一盒，最后因一次性偷得太多被小卖部老板发现，一路追到公社来。

住在张姨家时，小卖部侧边也有小孩子偷东西。那是在夜里，五六岁的小女孩趁人多时拿了一整盒仔仔棒，被老板追出店外抓住了。老板报了警，吓得小女孩站在店门口嚎啕大哭。

我不知道老板如何处理林某某这事儿的，事后也没见他有任何改变。后来我们一起搬到公社对面的工地旁的门市里居住，他与我成了邻居，接触越多，我对他越是了解。工地里有废旧汽车，他就偷铜丝、钢板弹簧。

工地老板送了他一双旱冰鞋，叫他不要再偷，他爽快地答应了，但还是未曾停手。

有天夜里，工地老板带了两三个壮汉堵在他家门口。老板坐在板凳上，面色和蔼。林母林父坐在床沿，面色铁青。林某某跪在他们膝边，低头沉默，他又闯祸了。

老板带了竹条，在学校里，老师打我手板心用的那种。但他没有大动干戈，竹条也没有落在林某某身上，而是轻轻地在林父林母脸上指指点点，虽然不痛，但是落人脸面。

老板说，你们不教好，那是你们的错。

林某某对他妹妹十分不友好。我小时候也欺负我妹妹，但大多只是动动嘴就能说哭她。即便是动手，也只能是点到为止，以吓唬为主，绝没有蚂蚁咬一下程度的疼痛，却是舍不得真打。

我亲眼见过林某某打他妹妹。仅仅是因为林妹妹拿东西的速度慢了些，他两手撑起整个身体，双脚凌空同时踹在她肚子上。她当即被踹倒在地，抱着肚子说不出一句话。

我没能阻止他，甚至还在愣神中，片刻之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赶紧把他拉出屋外。我只见过他这一次暴力，但想想发生暴力的原因、暴力的方式以及林妹妹的反应，可见类似事件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次。

搬离工地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林某某。林妹妹曾与我表妹同一班级，倘若升学顺利，应当是去年高考，今年大一，但愿她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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