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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烈火（第2页）

真是遇到了不得了的bug。通讯面板仍闪动着之前的人留下的消息：“抱歉Liberation，没有找到准确的消息。但刚才攻略组反应世界地图某个方位出现不稳定因素，我把坐标给你。”

这个坐标相当偏僻，Liberation沿途摸索，在靠近坐标的时候，突然就被卡到了伊甸乐园的地图之外。漆黑的世界污染人的理智和思路，Liberation没有任何头绪。

“二音，你来看看这个……”话说一半，他猛地闭上了嘴。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是从游戏中发出来的，而不是现实世界。他愣了一下，尝试移动自己的手指，但依旧只有游戏中的身体在活动——他感受不到现实世界中自己的存在！

正常来说，玩家即使身处游戏中，也能够实现游戏角色与现实身体的双重控制，然而现在角色与身体只能控制其一，只说明了一种可能——现在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幻想数据，而是他货真价实的意识数据！

他顿了顿脚步，想起游戏之外的二音，渐渐冷静下来——那个家伙虽然总是阴阳怪气的，但关键时候反而很靠得住。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二音发现自己的异常之前，保护意识数据不受损坏。

但几乎在Liberation决定停下脚步的瞬间，奇怪的光在他眼前晕染开来，把他晃得眼花缭乱。等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耳边传来嘈杂的吵闹声，眼前的景象已经转换——光滑明亮的地板一尘不染，安静整洁的走廊复制粘贴般排列着明亮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有穿着白衣、戴着机械面罩的医生和护士们在廊间奔走。Liberation隐约记得这熟悉的场景——这是标准的中层医院的配置。如果不是他现在依旧是假面骑士形态、游戏通讯版面依旧在右上角挂着，他险些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这就说明伊甸乐园果然存在着现实世界的某些倒影。但这倒影到底是什么，他还要进一步确认。

并没有人注意到Liberation的存在。或者说，他们根本看不到他。于是Liberation肆无忌惮地靠在一旁观察起来。他现在所处的是一间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病床被一群医护人员围住

“很遗憾朋枢医生，关于您脑芯片中的代码……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病床上的人还没开口，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说：“这毕竟是上层人植入的，我们怎么可能……”

“嘭！”旁边的人抄起笔记本摔到说话的人头上。那人闷哼一声，闭上了嘴。

沉默了一会，病床上响起沙哑的声音，名为“朋枢”的病人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无法接受。我付出了全部的生存价值，就为了清除这条代码——一条代码！你们……这就是你们反馈给我的结果？你们……！”围在身侧的人把脸藏在面罩中一言不发，病房中的气氛十分微妙。

又是一阵沉默，有人率先丢下一句“抱歉”，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剩下的人三三两两跟着走出了病房。Liberation探头看了看病床上的朋枢，和其他人不同，这个bug世界所构建的朋枢的身体极为混乱——五官错位、躯干缺块、四肢异常细长，有的地方甚至暴露出了数据本体，整个人面目全非。

朋枢痛苦地呜咽一声，随即抽出血管里的输液针，拔掉身上的仪器。太多生存价值被浪费在这些无用功上了，他不能再任由这些珍贵的数字白白流失。踉踉跄跄地爬下床，一抬头，却愣在了原地：“你是谁？我见过你吗？”

“？”Liberation回头找了一圈，但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已经没有其他人。

“我在跟你说话。你身上穿的是……什么东西？医院明令禁止奇装异服出入，你不知道吗？。”

奇装异服的Liberation悚然：“你能看见我？”

“你在说些什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但是在惊扰到其他病人之前你最好赶紧出去，否则当心你的公民安全值。”

虚弱得说话都带着气音的人毫无威胁力，但Liberation还是从善如流地往后退了退。由于四肢呈现不协调，这几步路愣是被朋枢走出了人仰马翻的效果。Liberation忍不住捞了他一把，力量丰沛的机甲险些把朋枢掀飞起来。朋枢瞪了他一眼，把胳膊抽了回去。

现在他摆明了不想和Liberation过多交流，甚至多了些莫名的敌意。但Liberation直觉这个唯一能看见他的人一定是这个bug世界的关键，于是选择忽略他的冷漠，继续追问：“你不是还在治疗吗？现在要去哪？”

“哼……”朋枢以奇异的姿势坚强地独自行走，“我没救了！从……从那个该死的上层人，从他在我的大脑里植入病毒代码开始，我早就该放弃了！”仿佛要证明什么，他的身体在这时骤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颤抖。朋枢握紧了拳头，似乎每个关节都竭尽全力地想停止这丑态，可是除了一如既往的力不从心和绝望，这场努力什么结果都没有。

Liberation别过头，直到挣扎声消失，他才俯身慢慢扶起他。朋枢虚脱地叹了口气：“那个上层人，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我是个医生、是个中层人，我还能创造很多价值，他怎么能因为不满我为他安排的疗程，就向我的脑芯片里投放病毒代码？”

“我、我的手……我的手拿不起手术刀了！你看到了吧，我的身体、我的腿它一直抖，我的大脑怎么都不能向它输入正确的指令！”朋枢越说越激动，声音微微发颤。他有些涣散的双眼反反复复地端详着那双精密的机械手，好像第一次看到它们似的，蓝色的冷凝液在机械外壳下的流动速度越来越快，但物理降温怎么都无法扑灭他的怒火。Liberation语塞。他很不擅长安慰人，就只好在朋枢身边蹲了下来，听他继续说。

“即使我几乎舍弃了我全部的肉体，把我的大脑关在这个冷冰冰的铁壳子里！我把它们全都换掉了——把我所有的生存价值都押在了我最信任的‘医疗’上……”朋枢的眼眶充血变红，但改造的躯体是流不出眼泪的，他闭了闭眼，那股情绪在大脑里到处乱撞，找不到突破口——“没用！”他只好失态地大喊大叫。

“什么用都没有！我当不了医生了，我无法再继续我的工作……我、我成了一个没有生存价值的……废物，我马上就会被扔到下层……”

对于中层人来说，遵从救赎系统安排的工作、时刻准备为上层居民服务，几乎是唯一维持并提升生存价值的方式，一旦不能胜任，在耗尽个人价值后，就只剩下降层甚至被扔到贫民窟两条路了。

到底是受过素质规训的中层人。短暂地发泄过后，朋枢捂着脸，又慢慢冷静下来。他转头看看Liberation，苦笑道：“我见过下层，那里可真是又脏又乱，到处是噪音和电子垃圾，下层人也都……”他找了一个自认为委婉的说辞，“都很没礼貌。”

很没礼貌的下层人Liberation：“……”

颤抖又开始了，朋枢的情绪到达了崩溃的边缘。还没等Liberation说些什么，朋枢的脸庞和不协调的身体瞬间散成一团数据，与此同时，整个bug世界轰然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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