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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夏天晚上的大雨(第1页)

“开吃吧,都饿了。”我看着女儿圆圆的小脸笑着说。

晚饭吃得很轻松,不时于蕾还和我们一起开开玩笑,子雪也配合笑着,女儿只管吃,夹不到的菜就让我帮她夹,和我一起住这么久,估计这也是她吃的最好的一顿。为了缓解那种静下来马上就充斥着的尴尬,我也聊天说一些以前在大学的日子,比如说我自己做饭好吃,子雪在学校是女神,还有怎样怎样的。不过每次我说到大学以前的事,于蕾都有些尴尬似的,总是很是礼貌和我碰杯跳过这个话题,可能是因为她大学并不时常和我还有叶子雪混迹在一起,所以我说的什么她大概有点不知所云吧。

我和叶子雪,叶子樱是大学一年级偶然认识的,起初我们怀着各种企图去接近彼此,但最后都混得很熟,而后也成为了朋友。相反,于蕾和我们一个学校,甚至和我一个专业,最后如果不是一起去广西支教,我们不知道我们还是校友。毕业后,由于都当过老师,所以彼此也就相熟了起来。

吃完饭已经八点了,于蕾和叶子樱脸上都泛着红晕,看上去是酒精起的作用,虽然我们彼此都是年轻一代的人,喝红酒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事,可是喝酒的机会却并不多。女儿吃饭后,鼓着刚搬新家的劲,最后吵着闹着还要去公园玩。我本想哄她睡着了就没有什么事了,可是带着醉意的于蕾和子雪却突然随声附和要一起去,我也只好作为她们唯一的一个保镖护驾出行了。

四个人一起走在路上,本来天热还可以报怨,说起话来也方便找个开口,可是一出门就起了风,吹得人很凉快,大家反而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安静地在路上走着。这是我最怕的尴尬场面,所以只好抱起枫琳,问她这问她那,逗得她一乐“咯咯”地笑出声来,气氛也就自然了起来。

我们到公园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没有太多人,路灯灯光也不是很亮,但却将公园的石子路照得很亮。四下也静悄悄的,稍微走一走就让整个人都想安静下来,在公园里面还有一个小湖,在湖边沙地上我们一起偷看男男女女成双成对的晚上湖边约会,年轻的男女都穿着很清凉,很是大方地坐在或者躺在湖边的沙地上,晚风吹动的芦苇也难以打破那夜晚的深情,时不时有人相拥在一起,然后亲昵地吻上一吻。我是个相对来说没有那么传统的人,可是毕竟还抱着女儿一起,所以看到关键时刻我就拉着于蕾和叶子雪走开了,走的时候她们都还不忘回头瞅一瞅,然后低着头害羞地笑出了声;绕过湖边的情侣,我们还去湖的另一边丢石头,在石桥上倒退着走,最后我们找了一个亭子坐了下来,女儿安静地趟在子雪怀里,我和于蕾背靠着背坐在石阶上,望着天上茫茫一片。然后我晕晕乎乎地想着:过了这么久,到底我在做什么,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一直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可是这样的生活我又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竟然苦笑了起来。

“于蕾,一直没有问你,你为什么到这来了?”

“你是指到这到工作,还是指到这生活?”

“都有。”于蕾转过头看着我说,“那你呢?为什么要来?”

“孝感是我的家乡,这里也有我的母校,我回来——我回来很正常啊。如果我走了,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不回来?”

于蕾靠着我的头突然向后磕了一下我的后脑勺,好让我醒一醒酒意,仔细听她说,然后又说道:“我是为了逃避才到这的,我是一个普通乡村出来的人,念了大学读了师范,去山区支过教,然后出来到城市里找了一份老师的工作,想着这样我就能离开束缚了我二十多年的老家了,我就能够逃离农村了,就能生活在大城市了,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人。可是等我转了一圈,我发现,事实却不是这样,如果我舍弃了我的过去,那么我就不再完整了,你明白吗?还有,我在广西支教的时候,你的到来也改变了我的想法。”

“瞧您说的,可真是抬举我,我可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吧?”我一股醉腔反问道。

“你去广西支教山村去上课的第一天,我可讨厌你了,因为你实在是太吵了,给山里的孩子总是讲大道理,一点也不务实教他们知识。可是有一次,我给我的学生上课的时候,有个同学问我外面城市的孩子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地上课,外面城市的老师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我纳闷了!”于蕾突然太高了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哈——哈哈,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让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然后回来告诉大家,不过他得先好好学习,他说是你给他们第一天上课时讲了,外面还有一个大世界,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去过什么大城市,我怎么知道该回答什么,所以后来我就自己出去看看了。”于蕾松了一口气,好像憋了很久的话一下子吐了出来,然后又大声笑了起来。

“你是说我给你还找了一个大麻烦咯?你说,年轻,就一定要去追求自由和远方吗?难道不能做点别的?”我回头略有深意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下,我几乎能够听到她呼吸的声音,我们距离是如此之近,可当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她滑溜着躲开了我的眼神,然后从脸上涌现出一个巨大的笑容,眯起了眼睛,几乎成了一条线,在这光线极其暗淡的情况下,我从她眼中什么也看不出,好似她故意将自己一切的秘密都锁在了她的眼中,唯恐一丝的情感波动从她眼中逃脱,让那沉积的感情在眼前决堤而出。她一下子就收住了,眼光再次汇聚而来,在那黑暗中显出一丝灵光。

“你今年多大了都,还敢以年轻自居?你看你孩子都上学了。”于蕾笑着说,“我们就像山村里的小孩子一样,有人骗我们说好好学习我们就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然后我们就信了,在人生的大学里我们兢兢业业,恪守本分,可是当感觉到自己宝贵的青春正在虚度流逝的时候,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充满了整个生活。我们还是被一个一个的牢笼枷锁着,年轻的梦想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说到这于蕾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在我面前转了个圈,拿出一副准备跳舞的姿态看着我。

然后,她说着说着突然带有一种说唱的强调,“我们不想这样生活,我们想去追求自己年轻的梦想,我们想要有年轻人应该有的生活,自由自在,大胆肆意,敢作敢为,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走自己认为的路,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就算头破血流也要一往向前,一路高歌。”

一旁的子雪在听着于蕾高谈阔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是一阵抽泣声突然从她那边传了过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本能地想上去安慰一下她。但懂事的女儿却突然在她怀里醒了过来,直勾勾地望着她,一脸茫然,只得伸出小手去给她擦脸上的眼泪。

我急忙转头去看于蕾,好似在躲避些什么,然后起身向摇晃在亭子中间的于蕾走了过去。于蕾见我走向她,一把拉过我的手,跑到亭子外面,找了一块灯光稍显明亮的地,牵起我的双手。我紧张地看了看她。可能是红酒的后劲让她左摇右晃,说话也不知道哪一句是真心的哪一句是醉话。然后她突然认真地和我说:“听说你在大学能‘歌’善‘舞’,来,陪我跳一支吧。”

“可是这是没有音乐啊。”我尽量扶着她,免得一个不慎,跌了下去,此时,去才想起来以前从来没有见她喝过酒。

“马上就有了。”她伸出一支手,然后把脸对着天空,拉着我开始转圈。嘟嘟滴滴的声音从四周的草丛响起,还有临近的亭子顶上的瓦片也发出一些略显深沉的声音,却显得越来越急促,渐渐地,细小的水滴打到胳膊和脸上,我这才明白过来,下雨了。

“音乐已经起了,可以开始了吗?”她右手放到我的肩上,左手扶着我的手,然后真的跳了起来,我和着她的脚步,一左一右,一前一后。我们俩跳得并不好,甚至步伐都是乱的,可当我看着这一切如此进行,突然,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让我对面前的这个姑娘肃然起敬。“砰”的一声,稠密的雨水骤然从天而降,雨越来越大,打得我的身上已经有些凉意了,我挪开一只手去抹脸上的雨水。突然,她却蹩了一下脚,倒到了我怀里,然后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极其的大,只是合着下雨声,听得非常模糊,泪水也刚一流到脸上就汇进了漫天的雨水中。刹那间,我不知所措,呆呆着站在那里,任凭她在我怀里哭着,却不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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