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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沈雪弦的目光,白千川看到了自己攥紧、青筋暴起的拳头。
“你们来到底要说什么?”白千川咬着牙问道。
“我们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在父母失去联系了几天,却不报警?”沈雪弦直截了当地问道。
“几天前,天成中学发生学生集体食物中毒一案,凶手是食堂的临时帮厨方棋。方棋交代是受人指使,让高三的学生食物中毒。而背后指使方棋的人就是白千峰。白千峰利用了集体中食物中毒事件转移警方视线,带人闯进家中将你的父母带走。”
万茗拿出鉴证科拍下的法医室内白鹏和钱莉的照片,递到了白千川面前。
“然后白千峰连同另一个凶手杀害了你的父母,这是法医尸检结束整理后的照片。”
白千川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手,可照片接过来,还是在微微地颤抖。白桦尸检之后都会将受害者的尸体缝好,整理好遗容,给死者还原该有的尊严。所以照片上的白鹏和钱莉的尸身完整,只是苍白,脖颈处有不可避免地缝线露出来而已。
但是白千川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和恶心,即使那是他的父母,即使他爱他们,他也同样地恨着他们。
沈雪弦注意到白千川的情绪有些激动,接着说道:“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学生都进了医院,家长们要么在医院守着,要么去学校找校长,白千峰是怎么确定白鹏和钱莉一定在家的呢?现在看来,应该是你推了一把,对吗?”
一滴眼泪掉到了白鹏和钱莉的照片上,白千川终于抬起头来,沙哑地说道:“是我。”
“我从生下来,就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爸妈对我很好,但他们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我好,我没有反抗的可能,也没有反驳的权利,只是被动地接受。我的朋友,爱好,甚至吃什么不吃什么,全部都由他们决定。我只是他们眼中的一个产品,一个将我们每一次的监视,每一次的压抑我自己,我都幻想着有一个哥哥能保护我。
10岁那年,我在自己的房间带着耳机看书时,耳机突然没声音了。我听到了他们在争吵,他们说白千峰留下的钱花得太多了,之后要省一点,存下来给我上大学用。我原本不知道白千峰是谁,他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样一个人。但那天我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觉得很亲切。我叫白千川,如果有一个哥哥,那么白千峰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后来我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地翻他们的卧室,然后我找到了白千峰的死亡证明。看到上面的亲属关系,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有个哥哥。可是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哥哥,为什么家里连一点点跟哥哥有关系的东西都没有,只有这简简单单的一张死亡证明。
我不懂,所以那一天,我第一次鼓足了勇气,去质问他们,白千峰是谁,我的哥哥为什么不可以存在,在这个家里面。”
白千川越说越激动,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嘶吼。看到白千川这样。万茗将沈雪弦拉到了自己身后坐着。
白千川也还是个少年,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继续说道:
“半个月前,我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看到了校外有一个人影看起来很亲切。我就找了个借口请假,偷偷躲到学校围墙的死角,想看看那人的脸。好在他转身时,风吹掉了他戴头上的帽子,我看到了他的脸。明明和我那么的相似,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认他,不把他当儿子?因为他比我更勇敢,因为他努力地摆脱被操控的命运吗?”
“我回家之后,开始偷偷调查哥哥的事情,他明明没有死,为什么他们要申请死亡证明。后来从邻居口中,从他们骂我时的只言片语,我拼凑出了真相。”
白千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
“哥哥从小就不听他们的话,他们要哥哥做什么,哥哥就偏偏不干什么。哥哥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喜欢的大学,学喜欢的专业。他还边上学边打工攒钱,想要逃离他们。他们一直都在想办法把哥哥拉回来,让哥哥把赚到的钱给家里。后面还相信街上随便一个人的话,要哥哥退学,去国外打工赚钱养他们。
哥哥不同意,不见他们,他们就堵到哥哥打工的地方,死缠烂打让老板开除哥哥。后来为了那点承诺出国打工的介绍费,骗哥哥。他们骗哥哥说,只要哥哥出国打工,把打工赚来的5年工资给他们,他们就再也不管哥哥了,随便哥哥做什么。
可是哥哥被送出国以后,那个找他们介绍哥哥出国的人就联系不上了,哥哥也失踪了。他们知道拿不到钱,还想着找那个介绍人,诅咒哥哥死在外面。他们明明可以报警,可以找哥哥,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他们唯一做的跟哥哥有关的事情,就是申请哥哥的死亡证明,拿走哥哥幸苦赚的钱。
而我的出生,也不过是为了保障他们未来的生活而已。”
说到这里白千川自嘲的牵了牵嘴角,他不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他只是为哥哥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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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选择了帮助白千峰完成复仇?”沈雪弦问道。
“住进医院的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哥哥那天出现在校门外的目的。虽然我对他们做下的事情一直不知情,可是我也是哥哥被死亡后的利益分割既得者,这是哥哥对我的报复。
我知道,哥哥也会对他们报复。所以,为了哥哥,也为了我自己,我要帮他,将他们推向赎罪的深渊。
那天,他们打电话到医院,说要来照顾我,把考试复习资料带给我。我骗他们,要他们帮我找一本很重要的习题,但那本习题早就被我扔在床底下了。那本习题是我最讨厌的一本,因为那是他们送的生日礼物。”
白千川回忆着那天的场景,不断地说服自己做得没有错。
“白同学,你维护哥哥的心情,我能理解;想要逃离父母的想法,我也能明白。但是以恶制恶,永远不是真正的正义。
你在维护哥哥的同时,也在帮助他犯罪。白千峰,他确实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是他还参与了很多案件,有很多无辜的人,无辜的家庭,因为他受到难以抹去的伤害。”
沈雪弦看着低头不语的白千川,慢慢地跟他解释。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对吗?”白千川幽幽地问道。
“请你跟我们回去,法院会根据具体情况,做出相应的判决。你的情况,我们会如实地跟法官说明,法官会将你的经历和犯罪动机参考在内的。”万茗站起来说道。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白千川伸出了双手。
万茗直接揽过他的肩膀,“走吧,现在只是要你回去协助调查,不需要手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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