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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州距离帝都不算很远,日常行路大约需八九日,不过冬日里路途难走,比平时要耽搁些。因是打着察访的幌子,队伍人数不多,唯一的从五品官员乃是大理寺少卿程凡,是去年科举皇帝钦点的六番之一,年纪轻轻就能担任少卿一职,足以见得皇帝对其才华欣赏。
程凡端坐在马车上,路程虽然颠簸,但是好在他曾习得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并非弱质书生。闭目养神时细细想着临行之前,皇帝对他说的话。这次前去严州,定要亲自了解当地百姓生活,不能偏听偏信,且要对严州的官员好好的肃查,若敢蒙蔽天听,厉惩不贷。
这次的察访似乎与以前有所区别,因他是第一次去地方,免不了要向其他在朝已久的同僚请教。以往的朝廷指派,都会提前通知所在的城府太守或者各省通判,然后才动身前去,到了城府之后,只由当地官员陪同去些河堤,农田之类的地方,过后写个流程奏章便完事了。既然陛下有交待,那么严州的情况肯定不同,更何况还没有派人告诉,难不成
程凡撩起车帘,看着前头并头骑马的两个人,一个是明督府的督院,一个是司察监的副司。我朝一向看重监察,虽不在官职级别之内,但历任皇帝无不信任有加,连两位丞相都对他们礼让有加。
两人明着说是护送,实际上绝不仅仅如此,想来不是监督他的,就是要去严州有什么其他要事。
这趟察访之行,不会太简单呐。
朝廷上大多官员没想到今年陛下会这么早就派人去到地方,一边觉得奇怪的同时,也没有多少在意。现在真正应该注意的是,太子与淮王之间自休沐后开朝,二人每回议政必有争执,互不相让。
陛下像是很乐见其成的态度,既无偏帮,也无斥责,只是到快不能收场时,才慢悠悠的说上几句,绕开了话题,过后再议。认真观察起来,陛下似乎对淮王欣赏更多,下朝后除了例行召见太子,也会捎上淮王了。
于是便有人会稍稍惋惜起那位只爱风花雪月的皇子了,母妃在后宫受宠,位份还是贵妃,想要争一争的话,自然有人上赶着出谋划策。最有希望的瑞王无意,倒是两位没有母妃的皇子得了个大便宜,运气这个东西还真是说不清。
又是一顿争论,事关开春以后的百姓赋税是否裁减,太子主张不动,今年冬天无灾害发生,若无故降低,只怕以后难以管制了。
淮王的意思只说太子忧虑过早,无论有没有灾害,裁减赋税对百姓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人心所向,为何不从呢。
二人你来我往,皇帝听得津津有味,最后也没个结果,还需再斟酌。离去之时,太子与淮王赌气般各走各的道,连行礼都顾不得了。
内侍总管王炎嘘了几口大气,原本还担心殿里面银炭不足,赶紧的叫人送了两筐来,谁成想明火够不上,暗搓搓的火气大得很,差点没把自个烧着了。陛下看热闹看的起劲儿,要再这么下去,宫里的炭火钱可能省个不少呢。
“王炎啊,你瞧瞧这俩孩子,像不像斗气的红翎鸡儿,生怕啄不到对方。”皇帝的笑不似慈父,倒似刚看完一场大戏。
“奴才哪能这么想二位殿下呢,陛下是天子,殿下们可不就是龙子了。”王炎打趣的笑道:“太子殿下和淮王殿下年纪尚小,陛下总是操心。”
皇帝摇摇头,笑说了句油嘴滑舌,宝剑还需要从底子开始磋磨,更何况是以后要继承大统,延续东朝的人选呢,日子还久,且往后看看吧。
“影子都出发了吧?”皇帝慢悠悠的问道。
王炎的脸上除了一道道的沟壑,看不出什么表情:“是,昨儿接到消息就去了,沈司长说让陛下不用太过担心,他心里明白着呢。”
皇帝冷冷的哼了一声:“若是换了别人,朕哪里还能容到现在,此番无事便罢了,若是真出了什么朕要瞧瞧他还能快活到哪去!”
王炎站在一旁,默默不说话了。
“罢了,去珍禧宫,朕也有几天没去看贵妃了。”皇帝站起身先横了一眼:“不必去通传了,朕就是瞧瞧贵妃现在在做什么。”
王炎的手经不住一抖,连回答都带了些微微害怕的语气:“是。”
皇帝的銮驾刚到了珍禧宫门口,远远的另一个轿撵从甬道那边过来,瑾贵妃坐在垫子上,一下便看出来是皇帝来了,连忙欣喜的从轿上下来,一路拎着裙子小跑过去。
“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帝扶了一把,无奈的笑道:“跑什么,朕又不会走,跑出汗,风扑了要受凉的。”
瑾贵妃的眼睛笑的弯弯,一对梨涡打着旋儿似的,稍有不注意只怕就要陷进去,话里一丝丝的嗔怪:“陛下都好几天没来看臣妾了,臣妾做梦都想着您呢!”
皇帝宠爱的捏了捏她的鼻尖,“在外边说这些,倒不怕人笑话你还是贵妃。”
瑾贵妃害羞的撇过脸,携着皇帝一起进了屋里,王炎拦住了要跟上去的大宫女翎儿,摆摆手使了个眼色,翎儿会意,摆好茶水点心之后,退了出来站在门外等候。
屋子里早被熏的又暖和又清香,瑾贵妃靠在皇帝的膝头,一言不发,心里满满都是安定。
皇帝眉头轻皱,很多年前,也有个女子喜欢这样依着他,他不动声色的将瑾贵妃拉起来坐在身旁,柔和问道:“这么大冷天的,是从哪里回来?”
“臣妾去给太后抄经书了,太后说最近身子不大好,瞧了太医,药也吃了还是懒懒的,臣妾就想着给太后祝祷,还望上天多多保佑才好呢。”
皇帝点点头,笑意更深:“再有一个多月,你兄长就该回朝了,边境一向安宁,料也无大事,就让他好好在帝都修养,你们兄妹也好多相聚了。”
“臣妾多谢陛下。”瑾贵妃激动的跪下,嗫嚅道:“哥哥一心为了陛下和百姓,臣妾天天忧虑,只盼着哥哥无病无伤的,父亲和母亲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皇帝爱怜的摸了摸瑾贵妃的发丝,触手柔顺,宛如一匹光滑的绸缎。
“等你兄长回来,朕再许他一门好亲事,有了夫人,你也不必担心他在外无人照顾了。”皇帝笑着说道。
瑾贵妃娇憨的扑了个皇帝满怀,高兴道:“陛下可要给臣妾找个好嫂嫂呢,天子一言九鼎,可不许反悔!”
楚英修与贵妃时常通信,皇帝偶尔也会截下看看,最近的几封,贵妃说起立储一事,楚英修的回信当中,言及了淮王,所以皇帝便下令让他提前回朝。
毕竟手握重兵,独自占着一方守地,便是亲父子,也不得不防着啊。皇帝抚着贵妃的脸颊,微微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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