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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身已经不烫手了,也许炸膛事故不会再发生。他们这边有四五十门炮,而淮安水师分出來对准这边的火炮,只有区区四门。
这一刻,岸上每个人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冀。
就在他们手中的艾绒,准备递向药捻的时候。猛然间,正对着他们的那两艘哨船上,陆续喷出了四团橘黄色的火焰。“轰………”“轰………”“轰………”“轰………”
数不清的弹丸呼啸着扫过河滩,将站在四斤炮附近的炮手和督战者,不分彼此地扫翻了整整一大片。
“活该…”刚刚修好的五号舰上,一炮长丁小弟吐了口吐沫,将一包用羊毛料子包裹着的葡萄弹,塞进重新装填好火药的炮口。
这原本是水战时,用來近距离“清理”敌舰甲板的杀招。此刻拿來攻击岸边投降蒙元的炮手,最合适不过。
沒等被轰炸者从震惊中恢复神智,丁小弟已经再度将火炮的引线点燃。
“轰…”又是一百多颗葡萄大小的铅弹,狂暴地扫过岸边炮阵。炙热的弹丸表面与空气里的水分接触,带起滚滚白雾。
凡是被白雾波及的地方,炮手和督战者们成片地倒下。脸上的五官挪位,血肉模糊,身体上大大小小,布满了红色的孔洞。
偏偏有人却不能立刻死去,躺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红色的血柱就从他们的身体上喷射出來,像泉水般,一股股喷得到处都是。
“轰………”“轰………”“轰………”另外三门负责招呼炮阵的舰炮也相继开火。
距离对双方的影响,都是一样的。
发射实心弹的滑膛炮在三十步之内不需要瞄准。发射葡萄弹的线膛炮也是一样。
当这一轮扫射结束,岸边炮阵上已经找不到任何一个站立的人。暗红色的尸体躺得到处都是,而那些捱过了两轮葡萄蛋扫射还侥幸沒死者,无论是俘虏炮手还是督战的色目人,全都丢下兵器,撒腿逃向远方,能跑多就跑多快,再也沒勇气回头。
第十七章血祭下一
自芝麻李被救回淮安之日起,连续两个多月,丁德兴每天都看着赵君用如护食的土狗一般,在芝麻李病榻前转悠,心中早就对其鄙夷到了极点,所以,根本不相信东路红巾落到此人手里之后会有什么活路,宁愿把身家性命全压在朱重九那边,痛痛快快搏上一场。
怀着几分不成功则成仁的念头,他迈开大步,将赵君用等遗老遗少远远地甩在身后,直奔淮安军的大总管行辕,在议事堂门**出腰刀,大声向当值的近卫头目说道,“李大总管帐下亲兵统领丁德兴,奉大总管遗命前來向朱总管报道,有劳这位兄弟代为通传。”
“是丁统领啊,麻烦您稍等,我进去看看我家大总管现在忙不忙。”当值的近卫连长俞通海恰恰在今天早晨给芝麻李的灵堂运送冰块时见到过丁德兴,脑子里还有几分印象,客客气气答应了一声,转身入内,片刻后,又满脸堆笑走了出來,低声解释道:“哎呀,丁将军,让您久等了,我家大总管正在里边跟第五军的众将议事,估计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要不,您明天再來。”
“议事,你们淮安第五军最近有大动作么,朱总管什么时候能腾出空见我。”丁德兴几曾受到过如此冷遇,立刻将眉头皱得紧紧,非常不高兴地追问。
“那,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咱们淮安军这边规矩严,不似别的地方,什么人都可以往跟前凑,大总管给底下人布置任务的时候,像我这种级别的,根本沒资格旁听。”俞通海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虚伪。
丁德兴被软钉子碰得一点儿办法都沒有,咬了咬牙,断然决定,“那就烦劳兄弟你多费些心思,什么时候大总管腾出空來,什么时候替丁某去通禀。”
“嗯,这”俞通海呲牙咧嘴地想了片刻,轻轻点头,“那丁将军去旁边的厢房里等吧,小的让人给您烧壶茶來,这大热天儿的,可不敢劳烦您跟我等一起在太阳底下晒着。”
话虽然说得极为客气,他却将对方的腰刀递了回來,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也径直地看向了大门口,明摆着是巴不得丁德兴立刻滚蛋,别继续给自家大总管添麻烦。
丁德兴也是个聪明人,到了此刻,如何不知道自己是受了赵君用等蠢货的池鱼之殃,轻轻叹了口气,强忍着满腔怒火低声求肯,“丁某的确有要紧事情,必须得当面向大总管禀告,烦劳这位兄弟盯得紧一些,等大总管有了空闲,立刻替我通传一次,丁某,丁某是个武夫,只懂得上阵杀敌,不懂得玩什么花花肠子,别人怎么做,跟丁某无关。”
“丁将军这是哪里话來,能替您通传,小人有胆子故意拖延么。”俞通海立刻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人看穿了,连忙收起笑容,用力摇头,“里边真的是再商议紧急军务,您如果不放心,就去门房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看看今天上午,除了咱们淮安军的人之外,有谁会比您还先一步进去。”
这几句话里头,明显又打了埋伏,不是自己人,则谁也无法比丁德兴先一步见到朱总管,但淮安军自己的众文武,则一律优先。
丁德兴听得出其中猫腻,却不得继续不忍气吞声,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回应,“也好,那丁某就有劳这位兄弟了。”
“丁将军您左边请,赵虎头,你带丁将军去厢房饮茶。”沒想到丁德兴如此好脾气,俞通海只好硬着头皮,安排专人引对方去厢房休息。
众亲兵也听袍泽们说起过当天早晨在灵堂里受到的冷遇,对贸然來访的丁德兴,一百二十个不待见,皱着眉头将其引到厢房中最背凌乱的一间屋子内,端上一壶根本沒烧开的茶汤,两碟子又干又硬点心,立刻转头而去,唯恐躲得慢了,沾上一身酸臭气。
丁德兴见了,心中愈发觉得凄凉,赵君用等人鼠目寸光,大总管尸骨未寒,就想着抢班夺权,朱重八麾下又尽是些骄兵悍将,眼空四海,将慕名來投者拒于门外,这东路红巾,莫非真的就要彻底沒落了么,大总管啊,大总管,你怎么走得如此匆忙。
正借着一壶凉茶浇愁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來一串尖利的铜哨子声,“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单调却整齐,刺激得人头发发麻,有股寒气从脚底直冲顶门。
紧跟着,有一营外出训练的士兵,在一名宣节校尉的指挥下,伴着铜哨子的节奏,迈着整齐的步伐走了回來,一个个挺胸拔背,潮红色的面孔上洒满了阳光。
“这朱总管,的确炼得一手好兵。”丁德兴是个行家,目光立刻就被这一营的士兵吸引了过去,与他麾下的宿州精锐比起來,门外这群淮安将士在身材上,还稍显单薄,但行进间所透出來的气势,却远在宿州精锐之上,特别是每个人的眼神,都亮得如清晨时的启明星一般,沒有任何畏惧,也看不到任何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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