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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等顾连森从洗手间出来，下午的发表会已经接近尾声。发表会的最后，会评选出本日的优秀课题，然后进行颁奖。

顾连森回到倘大的会议厅，东张西望半天，还是没看到叶惺的身影。

叶惺刚做完就接到教授的电话，手忙脚乱地打理了一下自己，顶着顾连森对他“拔屌无情”行为的冷嘲热讽匆匆逃跑了。

顾连森只好拿出手机，忽然想起叶惺刚才的禽兽行为，气鼓鼓地又把手机收了回去。恰好颁奖仪式也开始了，顾连森便舒舒服服地靠在柔软的座椅上休息。

就在顾连森昏昏欲睡的时候，似乎听到主持人在念叶惺的名字，一个激灵，蓦地弹了起身，把坐在他旁边的黑人吓了一跳。

顾连森浑然不觉，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的叶惺。

此时正在颁发的是新人奖，叶惺笔直地站在台上，正如他做发表的时候一样，风度翩翩。只是身上的小马甲不知所踪，领带有点皱痕，西装外套的下摆和裤裆附近颜色还有点不太一样。不过若不是像顾连森这样特意观察，应该是发现不了的。

叶惺依然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礼貌地与颁奖的老教授握了握手，才从他手中接过奖状，然后微笑着与老教授在镜头前合了个影。

顾连森虽然还在生叶惺的气，可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真的很高兴，很自豪，甚至那些被叶惺弄坏的泪腺都要再次失控了。顾连森觉得，或许在外人的眼里，他们只能看到叶惺此刻的光鲜亮丽，万众瞩目。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现在，叶惺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顾连森曾经对此抱有一种隐秘的优越感，似是为他独占了叶惺的一个小秘密沾沾自喜。

可当全场真挚而热烈的掌声响起时，顾连森才骤然醒悟。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不明白，每一场看似简短的发表，都是科研人员多少夜以继日地钻研，多少次失败的探索，多少个锲而不舍的尝试，才凝聚出来的心血的结晶。

因为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其中一员。

顾连森忽然热血沸腾了。

从学会回来开始，顾连森就变了。对研究更热情，也更专注了。

顾连森像是表明决心一样，把那头小卷毛剪得一点都不卷了，变成了一头利落的短发，只不过叶惺痛心不已，天天摸着他的头发念念叨叨，像是一个老父亲一样期盼让它们快高长大。

顾连森虽然想早点投入研究，但不巧的是，他科室里的助教开始休产假了，没有人能带他做实验，他只好频繁地出没于叶惺的实验室。虽然专业不同，但巧合的是他和叶惺都在做新药研发设计的课题，许多研究方法都是共通的，便缠着叶惺教他。且不说叶惺对他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光是能增加与顾连森的相处时间这一点，叶惺就恨不得把手头事情全都丢下天天只教他做实验了。叶惺实在是做不了实验的日子，顾连森便会待在办公室里专心看文献。

叶惺发现，顾连森一穿起白大褂，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变得认真而严肃，尽管白大褂对现在的他而言，也不过是实验室的工作服，但他却依然像一名真正的医生一样，把所有的使命和责任都背到了身上，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专注平和的气场。

只不过对叶惺来说，那可能更应该称为一种磁场。

顾连森虽然有时看起来有点傻傻的，但他认真起来的模样，尽管没了他最爱的那头卷毛，也足够迷倒一百个叶惺。每一天，叶惺都在告诫着蠢蠢欲动的自己，千万不要对穿着白大褂的顾连森动手动脚，否则就绝不是像学会那时那样做点好吃的就能把炸毛的人哄回来那么简单了。

顾连森的悟性很高，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叶惺没费多少工夫就把实验室里的基本操作和各种流程都教完了，接下来就是操作中最难的一部分——动物实验。

叶惺的课题选用的实验动物是大白鼠。顾连森在大学时期的各种课上做过不少动物实验，但用大白鼠做实验还是第一次，兴奋又紧张，实验前一天晚上又开始睡不着觉，一晚上都往叶惺怀里拱，拱得叶惺欲火战胜了睡意，最后不仅让顾连森再也拱不起来，还让他第二天差点就下不了床。

动物实验设施是一整栋建在学校角落的建筑，从外观上看，它像是一栋漂亮的教学楼。可走到入口附近，就会闻到一股独特的实验动物的味道。顾连森腰酸背痛，有些忐忑地跟着叶惺，在入口处刷了学生证，换上了一整套设施内专用的衣服和鞋子，又披上了隔离衣，才顺利进入了实验室。岛国人的动物实验规矩很多，实验前出于人道主义，规定实验人员必须对实验动物进行“驯化”。

只见叶惺熟练的用右手钳制住了那只足有他手掌那么大的大白鼠的上半身，左手轻轻地按摩着大白鼠的下肢。很快，大白鼠就放松了下来，叶惺便用手捏起了大白鼠的两条腿，开始轻轻地往后折，并随着大白鼠肌肉的松弛，幅度渐渐加大，最后叶惺竟能轻松地让那只大白鼠下腰，甚至还能让它的头碰到它的屁股。

顾连森目瞪口呆，在他眼里看来，那只可怜的大白鼠简直是被迫做了一套瑜伽。

叶惺把那只软成一滩的大白鼠放回笼里，大白鼠懒洋洋地趴在笼里，眯着眼一动不动，像是舒服极了。

顾连森忽然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叶惺心领神会，说：“你觉不觉得它有点像刚按摩完的你。”

“闭嘴！”顾连森怒了。

叶惺板起脸，强忍着笑，又抓来了另一只大白鼠，让顾连森练习。

大鼠十分温驯，即便顾连森笨手笨脚地抓了半天拽得它毛都掉了好几撮，它也只是努力挣扎，没有张嘴咬他。在叶惺的指导下折腾了半天，顾连森终于能一手拎着它的上半身，一手捏着它的下半身，开始给它做瑜伽，不，驯化。

但不知为何，这只温驯的大白鼠肌肉虽然放松了下来，顾连森能轻松地把它对折起来，可每次它的腰被折弯，都会咬牙切齿地“吱”地叫一声，像只被踩了一脚的惨叫鸡。

顾连森一边觉得奇怪，一边更加卖力地把它对折，弄得它“吱吱吱”地惨叫个不停。

顾连森求助地看向叶惺，却发现叶惺不知啥时候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一脸玩味地看着他。顾连森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继续折磨那只大白鼠。

大白鼠的叫声越来越凄惨，顾连森只好硬着头皮问：“它为什么老是叫？是我手法不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