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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很远的地方传来翻页的纸张声,带着一点气愤的感觉,恶狠狠的翻了一面。
妈妈底下头,仿佛每一题都已经读过两三遍了,仿佛一切都熟悉,可又力不从心。那是妈妈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那种无力感就像在梦里一样,场面完全失真了。耳鸣了吗,并没有,感情激愤的流泪了吗,也没有。整个人都麻木了。
就是那阵子开始,妈妈身边出现了一个讲中文的人,她对妈妈说,你不行,不仅不行,你完了,彻底完了。
后来妈妈拿到成绩之后,姥姥告诉我,姥爷把家里练习拳击的东西直接打坏了。他没有和我说话,不仅如此,他也不再和我说话。妈妈知道,他太失望了,他用沉默来表达他认为我应该参悟出来的事。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人对我说,你彻底完了,你就是别人说的,高中时候后劲不足的女学生,最后高考失利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曾经步步高升,年纪第一,后来一失足,一落千丈,你完了,你一辈子一事无成,你以前的骄傲,现在换成了抬不起头。
姥姥是沮丧的,她对我诉说着姥爷的无奈和失望。于是那个人变本加厉。
你让你家人蒙羞,你看你爸爸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你一事无成,越来越糟。
再后来,妈妈开始反思自己错在哪里。就听到她说,你是不是心不静,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了,果然像他们说的一样,高中女生春心动,最后就丧失了未来,短视,短视啊,你觉不觉得内疚,你觉不觉得自己太差了。
很长时间,她都在,现在她也和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一样,并不常来,但她有一段时间,完全的占据了妈妈的心,她的声音在妈妈遇到同学的时候响起,在上楼时,脚步踏在楼梯板上的时候响起,睡觉之前会响起,考试的时候就更甚。
没过多久,妈妈开始谈恋爱。这时出现了一群姐妹。她们很活跃,对爱情也很有见解。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自信。她们时而用英语,时而用中文对妈妈说,他不再喜欢你了,你不够好,你正在和一个错误的人约会,永远也不会有人爱你,你不会遇到对的人。不仅如此,还出现了一个别具一格的角色,一个站在恋爱对立面的纯洁少女,她从不说话,但妈妈知道她一直在,直到今天都在。
那时,妈妈的恋爱本身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姥姥姥爷,都不曾明确讨论过恋爱这件事,毫无操作指导,以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氛围,让恋爱本身从实际操作到虚拟价值对妈妈而言都是未知的。
而那个沉默少女的出现,则把恋爱天平拉扯向了充满耻辱的一边。
小夏,妈妈的身体,脑中,常常会有很多声音,这些声音会对我说,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它们有时候甚至不会理会我怎么回应,就兴冲冲的和彼此吵起架来。
随着年纪越来越长,这些声音的种类和风格也变得越来越多,从一开始,脑中只有一个友善的声音,在妈妈难以拿定主意的时候给出意见,到后来出现一些评论家高谈阔论,再之后演变成一群批评家吹毛求疵。对于一件事,开始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出谋划策,或者聚集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妈妈常常脑中乱作一团。
小时候,事情简单很多,妈妈常常会听取心中那唯一存在的智慧之声。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只要听到自己心里的声音,妈妈就会毫不犹豫的照做。心之所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可后来,这些声音越变越多,妈妈虽然会认真聆听每一份不同意见,每一方都去详细的理解和体会,如同召开公司大会一样,集思广益,思索生活的对策,可依然很难在繁杂之中找到方向。
不仅如此,无穷的左思右想,让妈妈完全无法放松下来,世界像真空一样空旷,可又像被无数电流穿过一样充斥着低沉的嘈杂。
这些声音是哪里来的呢。
小时候,第一个同妈妈对话的声音十分特别,她是一个幽默风趣,讲英语的人。从妈妈十几岁开始,她就常常出现,带着无数可爱又充满自嘲的段子,在妈妈紧张的时候,给妈妈安慰。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只要和她用英语对话,妈妈就会被逗笑,继而整个人放松下来。
那时候,妈妈在自己的屋子里学习,一边用英语讲解给她自己刚才学了什么,一边听她给出调侃的回馈。那时,我们是一对最好的朋友,一个健谈,一个充满了鼓励和幽默感,我们无时无刻都在一起。
其实直到今天,她一直都在,但我们已经不再是最好的朋友了,她很少出现,只有在妈妈收获鲜花和喝彩的时候,她才会来锦上添花,在妈妈面对镜子,或者独自一个人走下领奖台的时候,她会蓦的出现,说几句俏皮话。而大部分时候,她都一言不发,妈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左右。
也许她是妈妈最自豪的另一个自己。在那个时代,那个有着满满的自信,相信世界属于自己的那个女孩儿,用满溢的热情造就了另外一个自己,她分享着妈妈那时的喜悦和成长,成了最登对的朋友。
后来,妈妈开始变得有些不自信,没过几年,甚至体验了人生第一次的迷茫的感受。妈妈记得那天在考场抬起头,阳光从窗子照进来,外面能看到高大的树和对面的楼,后面的同学,右边的同学,前面同学的背影,都是寂静而冒着热气的。一个男孩子微微的抖了一下,把卷子用很小的动作往前蹭了蹭,妈妈知道那种感觉,全神贯注的感觉,兴奋极了,感觉全世界都不复存在,只有成就感,带着一点点的不确定,可又胸有成竹,就是这样的感觉,妈妈看到他那几个完全不可能被察觉的动作就知道,他对自己信心满满。
前排背影中有一个女孩子,矮矮的,她整个人都伏在桌子上。和男孩子不同,她的动作更加无法辨别,仿佛是完全静止的,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的答题。妈妈记得她,不只是那次考试,妈妈还记得她写的字小小的,很清晰,一条一条,很温和。
然后很远的地方传来翻页的纸张声,带着一点气愤的感觉,恶狠狠的翻了一面。
妈妈底下头,仿佛每一题都已经读过两三遍了,仿佛一切都熟悉,可又力不从心。那是妈妈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那种无力感就像在梦里一样,场面完全失真了。耳鸣了吗,并没有,感情激愤的流泪了吗,也没有。整个人都麻木了。
就是那阵子开始,妈妈身边出现了一个讲中文的人,她对妈妈说,你不行,不仅不行,你完了,彻底完了。
后来妈妈拿到成绩之后,姥姥告诉我,姥爷把家里练习拳击的东西直接打坏了。他没有和我说话,不仅如此,他也不再和我说话。妈妈知道,他太失望了,他用沉默来表达他认为我应该参悟出来的事。
就是这个时候,那个人对我说,你彻底完了,你就是别人说的,高中时候后劲不足的女学生,最后高考失利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曾经步步高升,年纪第一,后来一失足,一落千丈,你完了,你一辈子一事无成,你以前的骄傲,现在换成了抬不起头。
姥姥是沮丧的,她对我诉说着姥爷的无奈和失望。于是那个人变本加厉。
你让你家人蒙羞,你看你爸爸对你寄予厚望,可是你一事无成,越来越糟。
再后来,妈妈开始反思自己错在哪里。就听到她说,你是不是心不静,是不是有喜欢的对象了,果然像他们说的一样,高中女生春心动,最后就丧失了未来,短视,短视啊,你觉不觉得内疚,你觉不觉得自己太差了。
很长时间,她都在,现在她也和我曾经最好的朋友一样,并不常来,但她有一段时间,完全的占据了妈妈的心,她的声音在妈妈遇到同学的时候响起,在上楼时,脚步踏在楼梯板上的时候响起,睡觉之前会响起,考试的时候就更甚。
没过多久,妈妈开始谈恋爱。这时出现了一群姐妹。她们很活跃,对爱情也很有见解。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自信。她们时而用英语,时而用中文对妈妈说,他不再喜欢你了,你不够好,你正在和一个错误的人约会,永远也不会有人爱你,你不会遇到对的人。不仅如此,还出现了一个别具一格的角色,一个站在恋爱对立面的纯洁少女,她从不说话,但妈妈知道她一直在,直到今天都在。
那时,妈妈的恋爱本身就顶着巨大的压力。姥姥姥爷,都不曾明确讨论过恋爱这件事,毫无操作指导,以及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氛围,让恋爱本身从实际操作到虚拟价值对妈妈而言都是未知的。
而那个沉默少女的出现,则把恋爱天平拉扯向了充满耻辱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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