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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大人去上值吧,这是我的官司,我自己来打!”锦岚站得笔直,眉目坚毅,像风中的一棵树。
过了许久,衙差才把赵骏从他相好的妓子被窝里提溜出来,拎到公堂上。
自上次赵家被御史弹劾,一应罪名查实后,皇帝一怒之下把赵老爷的官职连降两级,现在只是个区区的太仆寺录事。赵家大宅是开国时朝廷赏赐的,现在也收回了,一家人被赶到一栋普通民居里生活。
即便这样,赵骏还是改不了眠花宿柳、吃喝嫖赌的性子。此刻,跪在公堂上,他如烂泥般瘫软在地,酒气冲天。衙差给他兜头浇了盆冷水,他才稍微清醒些:“凭什么和离,陈氏生是老子的人,死是老子的鬼!”
推官坐在堂上,面色一沉,厉喝:“赵骏,谁给你的胆子,在公堂上自称老子!”衙差遂又上前浇了几盆水,虽是春天,冰凉的井水淋在身上,衣服湿透,也够他受的。
锦岚今日有备而来,呈上刚从赵家出来时的医案:“大人,本朝律例有云,其夫殴妻,非折伤勿论。医案可以证明,我被赵骏殴打,身上多处骨折,至今仍未痊愈。我请求大人判我与赵骏和离,归还嫁妆。”
锦岚第一次上公堂时,推官也在场,对这个奄奄一息、当堂晕厥的女子印象深刻。
“赵骏,你有何话说?”
赵骏扬起头,睚眦欲裂地盯着锦岚:“贱妇,你是陈家卖给我家的,老子想打就打,不仅打你,老子还玩你呢!哈哈哈!”淫邪的笑声从他嘴里冒出来。
锦岚脸上血色刷地褪尽,她仿佛被当众剥光衣服,全部的尊严被踩在地上,碾为齑粉。她将身子蜷缩起来,捂住耳朵,似乎这样就能隔绝那可怕的声音,可话语却如同幽灵一般,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再次堕入心魔。她好像又回到了赵家,被赵骏毒打凌虐,被他像禽兽一般践踏,而她上天入地,求告无门。在一个个深夜里,眼泪哭干了,哭得眼睛几乎滴出了血,不止一次想到过死,但她还是活了下来。杀不死她的,只会令她更强大。
“锦岚!”旁观的水清桦嘶声大喊,试图上前安慰她,却被一个衙差伸手拦住。
锦岚面白如纸,身子摇晃了一阵,终于稳住了。她重又站直身体:“证据确凿,我请求大人判我与赵骏和离,归还嫁妆。”
推官面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你可知道,丈夫殴妻,其罪较常人减两等?”
“我知道。”
推官当庭判决,依律例,丈夫将妻子打成重伤,杖九十并徒二年半,全部罪责准许出钱抵罪。另判二人和离,归还嫁妆。赵家自然舍不得儿子受苦,选择拿钱买平安。
退堂后,水清桦担心地迎上去,锦岚眼眶通红,但精神尚好。她拒绝了水清桦的搀扶,脸上露出惨笑:“师父,我终于自由了。”虽然那禽兽毫发无伤。
水清桦担忧地提醒她:“锦岚,和离后,陈家还是有权利随时再为你订亲。”
“不,”锦岚坚定摇头,“我今生都不会再嫁了。祖父当年有勇气叛出陈家,远走天涯,我是他的孙女,又有什么不敢的呢?”
锦岚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很踏实:“师父,今后就让我伴你左右,若你再开绣坊,让我为你打理。”
水清桦道:“会有那一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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